1036/01/02

給　晚回家的你們：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念你們‥‥‥

　　等你們回來，我會等你們回來的‥‥‥正如離別那天我所說的，不要讓我等太久。

　　聽說戰爭結束了，但為什麼你們還沒回來？

　　「‥‥‥下落不明，未尋獲遺體。」

　　什麼？我聽不懂……愛爾莎蘭想問，但嘴巴張張合合，仍舊問不出口。一字一句聽得真切，但不真實。明明聽到了，卻又聽不懂。

　　穿著雷軍制服的陌生人繼續機械式地念著傳單上的字，但她一句也聽不懂。他的話猶如隔著水傳來般模糊，依稀聽到他唸了些什麼，卻又什麼也沒聽到。

　　「請節哀。」他轉身欲走，愛爾莎蘭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雙手不住地顫抖著。有好多疑問想問，但乾澀的喉嚨只逼出了這句：「為什麼‥‥‥」

　　「沒為什麼，在戰場失蹤很常見，多半為國捐軀了。」他淡漠地回覆，不耐煩地拉開她的手。但她仍又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不斷問著：「為什麼？為什麼‥‥‥」聲音喑啞的彷彿不是自己的，眼睛微濕潤，她不知所措地反覆問著，卻不曉得自己為何這麼堅持聽到答案。

　　他失去耐性地推開她，她搖搖晃晃地站著，眼睜睜地看他離去，那背影如那天他們離開時。她伸出手想挽留，卻終究誰也沒留下。一切如夢似幻，她只能愣在原地試圖理解那些未曾料想到的話語。

　　上戰場本就生死難料，這點愛爾莎蘭很清楚。但又有誰願意去假設親人戰死的可能？如果戰死.....這如果她從未想過，也不願去想。可是現在腦袋卻不受控制地幻想出各種可怕的死亡畫面，心中的不安如漣漪散開，冰冷蔓延全身，血液也為之凍結。她冷得抱住身子，發覺自己劇烈地顫抖著，巨大的恐懼席捲而來，她無處可逃，任由眼淚潰堤。

　　下落不明‥‥‥失蹤‥‥‥代表他們只是迷路吧？只是迷路吧‥‥‥

　　「在你們回來之前，我會好好照顧他們！」

　　她曾如此保證‥‥‥

　　愛爾莎蘭連忙抹去不斷湧出的淚水，努力讓自己冷靜。「很晚了，先休息吧。」她轉身硬扯出了難看的笑容對著家人笑道。她得盡起照顧他們的責任才行。

　　送奶奶和媽媽回房後，愛爾莎蘭從輪椅上抱起瘦弱的羅蘭，他仍在發抖，緊緊地咬著下唇。

　　「姊‥‥‥」羅蘭蒼白的小臉揚起，悲傷的藍瞳望著她，張口欲言，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愛爾莎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還十分混亂，說什麼都只會使她更加難受，現在的她只是逞強地在作照顧家人的義務。

　　直到她送他回房，他們倆都沉默不語。


　　也許下一刻便會傳來急切的敲門聲，催促我們快開門‥‥‥

　　討人厭的爸爸一定又會笑著用滿是髒污的手揉亂她的髮，然後給她一個充滿汗水味、難聞但溫暖的擁抱。爺爺平日嚴肅的臉龐也會染上些許笑意，嘴角微微揚起，笑彎的眼慈祥地望著她，溫柔地摸摸她的頭‥‥‥

　　愛爾莎蘭點了盞燈掛在門口，從房間拿了棉被下來，她躺到一樓大門前的地板上。蜷曲著身子縮進棉被中，冰涼而硬梆梆的木地板躺起來很不舒服，但她仍決意睡這。

　　也許等會你們就回來了。

　　她一夜未睡，等候至天明。

　　往後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