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
「好餓……」
「大姊姊能不能給我們一些吃的……?」
孩子們揚起骯髒的小臉蛋,瘦黃的臉襯得眼睛又圓又大,骨碌碌的無邪雙眼渴望地望著少女手中的那碗粥。
「可以。」
儘管這碗粥是少女勉強從附近廢棄的穀倉裡、撿拾幾粒遺落的發霉穀物熬成的,粥少得可憐,簡直可稱得上是熱水罷了。
在飢荒的年代,這碗熱呼呼的粥水卻顯得難得可貴。
當她一答應,孩子們簇擁而上,她驚得差點跌倒,也沒看清楚到底是誰拿到了這碗粥、是誰喝完了,又是誰不小心將碗摔落乾枯的地面。只聽到『框啷』一聲,陶碗碎了一地。拿不回教堂了,她心想。就算拿回去也不曉得還能裝什麼。
她只知道,現在自己的肚子,好餓。之前還聽得到咕嚕作響,現在已經餓到發不出聲了嗎?她撫著乾扁的肚子,無聲無息的,但她還是好餓。
回教堂的路上,遇到的人都是毫無血色的。她望向一旁櫥窗倒影的自己,烏黑的髮早已枯燥,毫無光澤地糾結在一起如乾枯的雜草。她想回憶起自己雙頰曾紅潤的模樣,卻想不起來。她直盯著玻璃上那宛如從墳裡爬出來的女孩,陷下去的面頰只有雙眼仍一如往昔地明亮。
在飢荒的年代,天地就像蒙上一層灰的畫,任何顏色都褪了──龜裂的原野沒有植物的翠綠、小河成了流過腳旁的骯髒泥水、昏暗的天空沒有鳥群、枯黃的森林找不到動物的足跡。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牆壁上的風景畫訴說著這天地曾經是多麼美麗地猶如童話世界。
沒有食物了。好餓。
已經翻遍了教堂裡所有櫥櫃、任何角落,再也找不到過期的罐頭或是老鼠來充飢。
她自己餓死了不要緊,但那群孩子們餓死了怎麼辦?
在飢荒的年代,沒有人信神,神沒辦法餵飽他們。
但她還是跪在神像前虔誠地閉上眼禱告……
「好餓……」
「大姊姊能不能給我們一些吃的……?」
「可以。」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搶著少女手中那碗熱呼呼的肉湯。
誰也沒注意到,修女袍下潔白光滑的骨。